段奕宏
经历了疫情的三年后,重新建立生活秩序,段奕宏对现实与自我的凝注愈发明晰,在交谈中所剖白的痛苦和新生也真切可触,“肯定会有飘忽不定和低落糟糕的时刻,人都需要正视自己的情绪,通过对自身的梳理和调试来生发一种智慧,一种觉知,应对不同的事件”。
段奕宏
镜头以外的地方
段奕宏的微博更新截止在2022 年11 月中旬,直到2023 年3 月底,才了一条新内容,但无关生活。这五个月的时间里,作品和商务宣传,括跨年、春节、元宵等时间节点,段奕宏的微博没有任何动静,连走个过场的寒暄和祝福都罕见。除了工作室的更新发布,他近乎“消失”,完全生活在镜头以外。
谈到这段在社交平台的“隐身”,段奕宏表示,并非刻意为之,只是自身状态在全面调整,起起伏伏中,也丧失了一些分享欲,“我不想在情绪状态不好的时候去分享一些东西,没必要给大家添堵,当然,也有身处这个行当的一种恐惧,更容易遭到关注,索性少说话。”
他不避讳那些真实发生着的恐惧,和所有人一起经历身体和的鏖战后,身心健康成为着重关注的要点,这也是我认识段奕宏以来,第一次听他单刀直入地展现自己脆弱不安的一面,尤其是关于健康的焦虑,“比如体能恢复的阶段,心脏有些不适应,自己就会去查阅资料,看到底能不能把这个训练量加上去。说实话,年轻时可能是很拼,超负荷的工作都能接受,但现在真的会比较谨慎,最大的愿望就是健康,自己和家人朋友们的健康。”
段奕宏
“低落到触底的情绪”也会发生,在他印象里,“就像做梦一样,但就是那么真实地发生了,我没有办法,就只能看看到底会低落到什么程度,再让自己去做整体的梳理和辨认,建立起新的认知和应对方式。”相比于更早的那个拼搏阶段,如今的段奕宏愈加正视“人力所不及”的疲惫与低沉,身体反馈的所有信息都需要认真对待,尤其是心理层面的那些起伏。
当天的拍摄结束已经是晚上,他在北京,还要筹备后续新剧进组的事宜。一年未工作后,逐渐恢复工作是步入正轨的明显信号,但谈到是否已经全部代谢掉了负面情绪,电话那头的他沉吟着,“我也不太肯定,这个没有‘速成’的经验参考,代谢情绪和恢复健康一样,都需要时间周期,包括个体的节奏,我想尽量给自身一个完整的修复。不过,正视这种负面情绪,也不是一味放纵沉溺其中,再糟糕的东西都是阶段性的,别把战线拉得太长。”
段奕宏
这些都是镜头以外的东西,不是悬浮在某处习得的经验—再普通不过的日子,一日三餐,柴米油盐,关于一个中年人如何处理真实发生的疾病,如何照料年迈的家人,关照身边的朋友,以及重新安顿自己。现实生活中不得不正视的艰难,逐一来临,而这种不安和物质没有多大关联,是个体立足社会就必须面对的东西,任何人都无法成为其中的游离者。
“我的经历和创作习惯都不太能接受脱离现实的(东西),它必须是扎根在现实里的,才会让我有一种触及生活本质的觉知,”段奕宏提及自己带点羞涩的,以及不安所共同导致的落地的欲望,落地生根,才会让他心生安定,而扎根现实所带来的、创作的不确定性,则是新鲜的赋予,那些都是灵性瞬间。“现实生活才是我最根本的连接,这不是书本或文学能带来的养分。如果我连生活的观察和思索都没有,涉及创作的也只是泛泛空谈而已。”
段奕宏
风沙再起
4 月初,段奕宏进入网剧《沙尘暴》剧组拍摄。进组那天,飞机落地,转车,花了几个钟头穿过大西北的戈壁,深夜才抵达。这个片场距离敦煌还有一段路程,他将在这里度过两个月,深度沉浸“沙尘暴”。
作为重建生活秩序的一部分,《沙尘暴》也是段奕宏在今年正式投入的首部作品。这个制作班底是崭新的,他把自己也当做一个新人注入其中,“进组就是挺新鲜的感觉,我对谭导(《沙尘暴》导演)不太了解,之前没有合作过,这个文本很吸引我,导演又是编剧之一,这也是打动我的原因。”
以往网络热议的“段奕宏合作二三事”,有很大的篇幅都在叙述他在片场如何高要求,如何“难啃”,为了呈现效果的极致,把自己和凯时kb88官方的合作伙伴都“折腾得够呛”。但事实上,打动他也没有那么难,尤其是年轻导演的合作,“只要有一个亮点就够了,我感兴趣就会加入。”
段奕宏
去年,段奕宏参与拍摄了b 站的一部科幻单元剧,合作对象非常年轻,在他看来,“当大家共同致力于一个目标的达成时,年纪阅历之类的因素可以往后靠,重点放在我有什么价值能发挥,对方有什么想法可以表达,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去呈现理想的效果,这才是一个良性的合作关系。这也是一个行业健康发展所需要的土壤和环境。”
后疫情时代,他格外关注公共环境和行业发展的条件是否有哪些不确定的参数,以及自己能在其中发挥怎样的作用。这些迫于现实问题产生的思考,逐渐也成为段奕宏在项目价值衡量上参照的指标,人无法脱离环境漂浮,创作亦然。很多时候,对一个项目的参与不仅是出于自身表演或其他角度的考虑,也是希望推动整体行业环境建设的良性循环。
近几年来,不管是做电影节的评审,或者带自己公司的团队,做项目监制,段奕宏的身份逐渐多元化。在合作班底和自身团队构建上,他的想法有天然的朴素之处,“我自己也是从一张白纸慢慢过来,最初挑选我的导演,发现了很多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亮点,那么我到现在这个年纪,在选择凯时kb88官方的合作伙伴,或者组建自己的团队时,自然而然也会去发现别人的亮点。”
段奕宏
当然,表达方式也成了自我反思的一部分。回顾自己这些年的工作经历,段奕宏的一个根本理念就是“同舟共济”,作为项目的参与者,有责任提出建议、去发展更多的可能性。所有意见最终指向的是创作效果,而不是某个时间点里的语气和表达方式。
“但我也意识到一个问题,因为‘听话不听音’这个现象是普遍存在的,所以逐渐也总结经验,和熟络年长的合作者能直言不讳。但对年轻的一批,尤其是合作经历没那么丰富的,还是会多注意自己的表达,大家出于对作品的尊重,一起努力去靠近、摸索。”段奕宏说。
段奕宏
q&a:
疫情之后的这次交谈,我感觉你的眼界和格局都有新的开拓,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,淡出公众视线,你觉得自己对“名利”有产生新的看法吗?
段奕宏:我觉得名利不是靠淡泊或争取就能改变的,它不是人主观意识能掌控的东西。而且,站在文艺创作的角度,如果死乞白赖地抓着这个东西,我反而觉得不健康,对生活和创作都不健康。在这个“游戏”里,看似得到一些东西,但因此失去的东西在我看来可能更重要,那我宁可得到慢一些,失去得也慢一些。
你已经恢复体能训练了,也系统整理自己的思绪,但我还是会在你的表达中觉察到不安,甚至是一种虚弱。
段奕宏:其实整理思绪,它不是我生活中必需的一个方式,是没办法,因为不能一直沉在那个状态里。要恢复工作了,之前已经耽误了很多,自己也觉得很可惜,所以要尽快回到正轨。包括思考问题,思考意义这些行为,其实并不是我很愿意去做的,也是没办法(苦笑)。现在的我,大多数时候还是觉得该放松就放松,多陪伴家人,保持健康,追求梦想,这样才是有内劲的和充能的。
所以这种放松的,不追寻意义的时刻,反而更利于修复。
段奕宏:我觉得“意义”这个东西,很多时候都挺虚无缥缈的,是人给自己界定的一个东西,它也没有什么标准答案,对吧。有时候看看大街上的车牌,可能也会让焦虑的情绪松弛下来,但这个行为本身很难去找出什么深刻的意义来。某个人,某件事,某个细节,让情绪产生上升的一个正念,那可能就是意义。没有意义也没关系,没有标准说你必须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才算有意义。我们现在很缺乏的一种保护,人只有维持健康,才能继续往下走。过度追寻意义反而会是一种内耗,那不如就不找了。
摄影:尹超 / 策划 & 造型:杨威 / 编辑 & 统筹:何骄 / 采访 & 文字:顾襄 / 化妆 & 发型:周钰(yu studio) / :小强 / 模特:高宁、李佳辉、张桐、朱扬(东方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