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伊琍、唐嫣、辛芷蕾
原著小说作者金宇澄讲过起名《繁花》的缘由:“繁花就像星星点点生命力特强的一朵朵小花,好比树上闪烁小,这个亮起那个暗下,是这种味道。”据说金宇澄曾想过起名《上海阿宝》,想来不无道理,阿宝是带着他自传色彩的人物,更重要的是,经由他的视角,书写他周遭的人物关系。许子东讲《现当代文学课》的时候庆幸地说:“幸好小说名改成《繁花》,这个书名又接上《海上花列传》的花的传统,也突出了小说中的女性群像。这些女人的形象尽管不如阿宝、沪生那么正经,但各有独特的生命姿态。”
王家卫改编后,女性形象更加鲜活。和阿宝关系扑朔迷离的三个女性,玲子、汪小姐、李李,她们是90年代不同类型的女人。一个是导演心目中上海最耀眼的女性——老板娘,一个是敢闯敢拼的中国90年代第一批女白领,一个是野心勃勃来闯上海滩的异乡女人,都是能撑起半边天的独立女性代表。股票、外贸、创业潮,轰轰烈烈的转型,瞬息万变的发展机遇,以及随处可见的要投入这巨浪的野心,在这背景下展开的上海女性图谱,充满着金宇澄所说的“星星点点生命力”。
再延展开去,玲子和她开的进贤路本帮菜馆夜东京,汪小姐和她最初就职的单位外滩27号,李李和她斥巨资盘下的黄河路至真园,人与地点相连,地点再卷入更多的人。世情纷乱,线头冗杂,你方唱罢他登场,情色生意捣江湖。正应了王家卫那一句:“表面是男女,里面是山河岁月,时代变迁。”
马伊琍
成为角色的那三年
她们都记得接下角色的那天。
马伊琍收到邀请后,在上海见了导演。他问她自己怎么理解玲子,这个书里不过几笔的角色,他说他希望能演出一个上海本帮女老板的代表,八面玲珑,游刃有余。他还问了一些和角色无关的生活习惯,马伊琍发现言谈之中,他对自己以前演过的戏如数家珍,“几乎看过我所有的剧,不光是我,对每一位演员都了如指掌。”
唐嫣
唐嫣第一次和导演见面是在上海,她起初有点紧张,直到王家卫导演带着亲切的笑容讲:“我也是上海人”,她才逐渐松弛下来。他们用上海话聊了一个多小时,聊唐嫣以前的作品和成长经历,可以精准到《仙剑奇侠传三》的某一场戏。唐嫣讲自己对上海90年代初的印象,“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小朋友,主要的任务是学习。当时觉得大人都很忙,听爸爸妈妈谈起过黄河路,很热闹的样子。”
辛芷蕾不是上海人,她出生在鹤岗,接到李李这个角色邀请的时候,“挺意外的,我看过原著,写李李明眸善睐,是个模特,当时没觉得自己适合,去香港见导演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。”她就是冲王家卫来的,“希望自己演艺生涯里有一个作品是王家卫的。”半年以后通知她进组,她心想那她就是导演要的李李。
只是,从接下角色到成为角色,依然要走过漫长的道路。
拍到第三年,辛芷蕾才完全弄明白,为什么王家卫会选中她。因为读了原著小说,起初的小半年她陷入李李悲情、忧郁的设定里,至真园开业那场戏,导演一直重拍,一直不满意,她不知道为什么。导演突然在片场跟她讲,他要的李李不是这种方式,眼神要更有掠夺性一些。
辛芷蕾
“他说他看过我的《绣春刀》,永远记得我砍断别人刀的眼神。李李是一个老板娘,她不会武功,但李李身上有这种侠气。”
为了保持入戏的状态,王家卫要求辛芷蕾只要进到片场就不能穿,哪怕只是等待、走戏的时候也不许脱。“拍走路的戏,从来没走过这么痛苦的路。导演明确告诉我,这场戏我可能就用一点,但是我要你给我完整的一条,你就必须得从街头走到结尾,穿着一走走一晚上,我的高跟鞋都挺高的。以前走一会都已经受不了,走到后来感觉脚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,磨得都是血泡。”为了让高跟鞋像长在脚上一样,她苦练拉丁、探戈,调整体态。
李李的常是,一脱下来,露出紧身内搭,豹纹蛇纹虎皮纹轮番登场。辛芷蕾按照导演的意思去看《世界》,观察狩猎的食肉动物的样子,面对宝总的时候,她的眼神流露出危险的味道,“就像在看猎物一样。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。”
辛芷蕾
还有一个被严格管束的是吃。戏里每个女人都有自己和宝总专属的食物,唯独李李和宝总吃热气羊肉的时候,却总不下筷子。起初辛芷蕾按以前演戏的习惯,想着演吃饭戏,一口不吃,说不过去的,导演说想怎么演就自己试试。吃了一口羊肉,导演就喊停,说:“为什么你要吃?太不优雅了。”她一想也是,李李每次都带着目的来跟宝总谈,脑子里有事,心思不在饭上。
“可涮羊肉挺香的,一口筷子就行,就不让我吃,只让我吃豆腐,只让我沾一点麻酱,嘴都不能张开,一颗毛豆他都不让我吃,说你看这个绿的,它好看吗?不许吃。后来我还是吃了毛豆,是我硬要吃的,结果他给我剪掉了。”
辛芷蕾
她有时候觉得李李有太多语焉不详的、失真的部分,以前演戏的习惯是打破砂锅问到底,所以辛芷蕾老问导演为什么这样,就觉得不合理,“不生活、不真实、不对。”她后来才明白过来,像吃毛豆这样的动作就太实了,李李身上不应该有过多的生活气息。突然出现一个独闯黄河路的北方女人,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大的野心,她从什么样的过去跋涉过来。从上海离开的时候,也没有跟任何人交代,后续依然是寥寥数笔带过。
“像是意识流里面的一个人,有点像黄河路上游荡的一个游魂。”
刚开机的时候,唐嫣对自己的状态不算太满意。因为自己的对手戏演员是“一座座高山”,越想演好,压力越大,越是紧张。但王家卫导演会给她看她拍过的片段回放,让她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表现,也会跟她探讨新的灵感、新的方向,并且跟她说:“你就是汪小姐。”导演的认可给了她很大的信心。
在还没完全进入到这个人物里面的时候,视觉的帮助是最直观的。汪小姐的衣服饱和度高,鲜艳明亮,总背着大容量的,有时直接是公文。造型的加持下,唐嫣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更充盈,在慢慢进入汪小姐的个性和境遇里感受她的明媚,意气风发。第一次试妆之后,唐嫣给父母打视频电话。妈妈看到汪小姐的妆造,说老嗲了(上海方言),也勾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回忆。
“汪小姐的形象很亲切,很还原,像回到了90年代,我印象中妈妈的样子,所以我对她一点都不陌生。”导演和她一起探讨,他们给汪小姐设计了语速、站姿、步伐等小细节,快人快语,风风火火,手脚麻利。“不是那种非常柔声细语的说话方式,但也体现了她率真的一面。”
唐嫣
剧情过半后,汪小姐的个人成长是最带动观众情绪的线索之一。当她到工厂卸冰块,烧电焊,从外滩27号的汪小姐变成虹口小汪;当她意识到黄河路上认生意不认人,自己用“汪明珠”的本名订不到一间黄河路上的包间,她逐渐意识到自己需要成为“我自己的码头。”在雨中大喊,在天台上握紧拳头,那个热烈的、不服输的汪小姐更具生命力地出现在大家面前。
拍戏那三年,唐嫣没有大规模的曝光,很多观众没怎么在荧幕见到她,她也不在公开场合讲《繁花》的事情,所以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她在剧组,那是一个异常专注的状态。
“给我的表演空间很大,给汪小姐注入生命力的过程就像打点滴一样,一滴一滴慢慢地把我和她联系在一起。我的头脑是清醒的,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,所以外界的声音不会干扰到我。”
唐嫣
唐嫣觉得自己从来不会用几个词语就框住一个角色。导演会看着监视器里她表演的状态,随时和她沟通调整,演员之间的火花碰撞,也刺激她有新的灵感。随着拍摄的推进,她对汪小姐的理解不断深入。
“虽然说汪小姐是一个故事中的人物,借由我的表演将她变成一个具体的形象。但其实我觉得她带给我的力量非常大。她的坚韧,她的不服输,也同样感染和鼓舞到我。这三年她和我共进退,共成长。剧里的小汪在为自己努力,剧外的唐嫣也更努力。在生活里变得更从容、充盈。这种和角色合一的感觉,旁人其实很难体会。”
唐嫣
对于塑造玲子,马伊琍从一开始心就很定。“导演选我一定是觉得我就是她,所以我不需要很做作,往那一站,一开口,我就是。”
王家卫希望马伊琍给出两种不同的状态,既要有扎实的生活感,又要有被爷叔嗤为“讨债鬼”的抓马。
在最初的登场阶段,观众纷纷讲自己从玲子身上找到现实里某个熟人的感觉,因为她言谈举止间的烟火气。马伊琍融入了很多自己真实的体验。她时不时观察和模仿自己家里的女人们。妈妈,阿姨,她们家的女人有个共同点,精力旺盛,无比爱生活,有话直说,出门永远穿着高跟鞋,化着全妆,精致体面。
90年代的呢子大衣偏硬,现如今的羊绒大衣更软更贴,当年那种质地的大衣尤其难找。为了还原玲子的打扮,马伊琍还从自己的衣柜里,翻出一件90年代,她朋友送给她的大衣穿进剧里。
马伊琍
很多年前,马伊琍发微博讲自己贪恋的家乡味道。“上海的家,再没有比在冰箱里发现这个更让我开心的事了!立刻觉得饿了,用开水泡一碗冷饭,就着妈妈炒的雪菜冬笋,这才是人间美味,一天就完美了!”宝总来夜东京,玲子端出的也是那一碗泡饭,佐几碟小菜,落胃熨贴。
玲子的另一个面向是极致夸张的,不高兴了要睡午觉,股东开会是一大早跟阿宝去朱家角的约会,娇嗔发嗲和雷厉风行切换自如。
直到观众晓得玲子的前史后,才意识到她更深处的样子。那个年代独自去国外打工,省吃俭用往家里寄钱的女性,试图用一己之力改变自己,甚至是一个家庭。玲子买的是一张单程票,她可能没有更多的钱买回程票,也可能告诉自己赚不到钱不许回来。玲子的内核,是漂泊无依的,她有坚硬的外壳,和害怕被一击即碎的内心,所以她精明算计,她守住了一点东西,便不想放手。
虽然人物的切面越来越多,演到后来却不觉得难。“很少有机会让你那么长时间演一个角色的,积淀整整三年,到最后内里的状态很饱满。”
马伊琍
新的传奇
不了解王家卫的时候,大家都听过江湖上的各种传闻。实际合作之后,马伊琍意识到耸人听闻的谣言恐怕不太可信。“他是我入行至今见过最敬业的一个人,他自己做了多少的功课,究竟有多努力,他自己不说这些,大家不一定看得到。”马伊琍记忆里,导演从来没有提前离开过现场,镜头前的每一条表演和回放他都没有错过,每天跟所有人一起熬夜,发高烧的时候吃两片退烧药,“他已经60多岁了,我还问他为什么吃两片?他说因为我个子大,吃两片才能顶得住。”
葛老师的单相思里,住着好几个神秘的租客,其中一位是画家陈逸鸣。剧中有一张《少女模特》的画,那恰好是陈逸鸣以18岁的上海戏剧学院学生马伊琍的一张照片,为模板完成的作品。“看成片的时候,我才知道这个镜头居然在里面出现了,这幅画都能被他翻到。”在剧里的90年代,正是这幅画完成的年代,现实里却是近30年后的再相遇,因着导演的“有心”,一记时间的回旋镖突然从过去掷回,戏里戏外都是余味。
《繁花》的文史顾问作家李舒曾提到,剧组在前期花了很多功夫去研究那个年代的上海,市民景观比如舞厅、棋牌室、餐厅,甚至是爷叔待过的提篮桥监狱都没放过。由李舒收集整理的资料就有半人高的小书柜那么多,“我的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,导演的资料只会比我更多。”
戏里的黄河路是按照原貌一比一搭建而成的。为了还原这条汇聚百家饭店,灯火通明的美食街,除了根据老照片,剧组还找到了当年霓虹灯的工匠,用那时候的材料和工艺呈现质感。
对于生于此地的演员来说,能用自己的母语演出,每个人都难掩兴奋。他们收到剧本后,会自己转换成上海话。饰演陶陶的陈龙形容过他是“老鼠掉进米缸勒”。
唐嫣
入行以后,唐嫣其实没有什么机会能在工作场合讲上海话,很多地道的俚语都藏在记忆深处。《繁花》剧组的工作语言是上海话,有时候演着演着,她脑子里会突然蹦出一个很久没用的地道方言用语,也会无形中赋予这个片段不一样的感觉。
“因为上海话语速快,里面很多戏的台词都非常练口条,所以我自己在看剧本和对戏的时候,会直接把台词用上海话讲出来,有时候也会自然而然地讲出一些比较口语化的用语。”那种下意识的表达,给人物添了独特的韵味。
有一次,唐嫣无意中往片场的糖罐头望了一眼,发现里面装着自己童年吃的那种糖,亮晶晶的玻璃纸包着,现在市面上几乎找不到。弄堂里的公用电话亭、修自行车的铺子、卖牛奶的柜台、从窗户里伸出的晾衣杆、马路上的水塘……唐嫣讲到这些熟悉的场景满脸笑意,她说拍戏的那段时间像是跟着剧组“穿越”,回到了小时候幸福的时光里。
在《我的前半生》的罗子君和《爱情神话》的李小姐之后,马伊琍又演了一个上海女人。她觉得自己讲话的时候不像在背台词,就像在生活里一样,没有刻意的东西。“夜东京有一场吵架的戏,感觉吵到后面就是在用上海话吵架了,来真的了。”
严格来说,《繁花》是马伊琍第一部用上海话演的戏,她是在演了玲子后才演的李小姐。相比玲子的干练精明,马伊琍觉得李小姐是离得“比较遥远的角色”,“其实有点文艺,有一点忧郁,心事挺重的”。
一个住在和平饭店长包房的人,去过的最像家的地方,是夜东京——对阿宝来说是近乎于避风港的存在。夜东京组,除了多年前合作过的“赤裤兄弟”陈龙,阿庆、papi酱都是第一次合作。马伊琍拉了一个演员和现场工作人员的群,因为她每天收工回家住,夏天从家里就带凉面来,冬天带葱油饼。
马伊琍
“夜东京每天热火朝天,我会比较在意这个氛围,想让这里变成像家一样的存在一样,我们私下相处的感觉延续到镜头前,观众能感受到我们之间的温暖。”
而辛芷蕾在刚进组的时候有格格不入的感觉。大家用上海话聊天,她听得“头都快炸了”,尤其是讲笑话,一点都听不懂,“大家围在一起哈哈笑成一片的时候,我融不进去,很能理解李李的孤独感。”王家卫告诉她不用学上海话,也不许讲。“李李没有那个时间去学,而且她来黄河路不是为了融入的,她是一个制定规则的人,她是来掠夺的。”
辛芷蕾
保重,再见
《繁花》剧组的工作方式是顺拍,演员只能看到自己的剧本,其他人的部分是高度机密。所以演员对彼此都带着些神秘色彩,要随着一场场对手戏逐渐熟悉起来。马伊琍记得她的第一场戏,就是胡歌在夜东京给她修屋顶,吃大闸蟹。“我能感觉到我们俩当时都有点压力,在摸索人物拿捏的分寸。也恰恰是两个人都不太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,呈现出了最初在一起有点试探的模样。”
辛芷蕾记得她和胡歌的第一场戏。在和平饭店,她站在长长的走廊里,阿宝在更远的地方,她只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剪影,背景响起现场乐队演奏的爵士乐。“没有真的见上面的第一面,那个氛围其实挺感动的,说不上来是角色还是自己。”
《繁花》是唐嫣和胡歌的第五次搭档,此前他们有差不多十年没有合作过了。这次的第一场戏是1989年的第一天,汪小姐和阿宝在和平饭店的天台跨年。“有点像第一次合作,我们都不知道对方会给予什么,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演方式。因此我们虽然彼此默契,但表演时也不缺新鲜感。”
拍到最后,马伊琍已经不知道哪一场戏会是杀青戏。她的最后两场戏都是告别。第一场是把芳妹送到医院后,玲子站在台阶上跟胡歌说谢谢你。她想提醒他什么,但是他已经转身走了。另一场拿下大单子的汪小姐到夜东京来,玲子讲她要走了,她一直不相信运道,不走的原因是她怕这是真的。
玲子的前半段是放开演的。等到跟宝总拗断,重回夜东京后,后半部分马伊琍是收着演的,直到这两场告别戏,她隐忍、压抑得越发多,但丝毫不折损人物充沛的情绪。
马伊琍
我们去化妆间找唐嫣的时候,屋子里正放着《繁花》剧里的插曲。她说在拍摄的日子里,每一场戏她都全力以赴,并且享受着这个过程。这一段和《繁花》、和汪小姐共同走过的旅程,是她演艺生涯里浓墨重彩的一笔。她不单单是演绎着汪小姐的人生,也充盈着她自己的人生。这段经历,贵在感悟,重在收获。
她把在黄河路最后一场戏结束后跟王家卫导演的合影发在了微博:“哭成了泪人,是小汪,也是我。”她总想着《繁花》没有杀青,依然浓烈,繁花依旧。
辛芷蕾记得自己杀青了整整四次。最后一场戏是宝总开着车送李李回家,她在车上睡着了,王家卫让辛芷蕾演出“一个人的情欲”。收工以后,从棚里出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,鸡叫了,有一点阳光打在身上,她发现所有人全都走了,她想说一句再见,发现没有人告诉她有没有杀青,没有人跟她告别。“你不知道是个开始还是个结束。”
辛芷蕾
无论是十里洋场的风急浪高,还是巨富长的烟熏火燎,牵动我们的是一个个具体的人的喜怒哀乐、命运起伏。时代的风刮过,留下故事,唯一颠扑不破的是情义。大结局那晚,辛芷蕾想写点什么给李李,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哪说起,最后写了整部戏她最喜欢的一个词:保重。
出品:王锋、李晓娟 / 监制:于梦菡rebecca yu / 摄影:jumbo tsui / 造型:evan feng / 统筹 :蘑菇仙 / 特邀撰稿:老衲 / 艺人统筹:杜少轩 / 策划:soya song / 化妆:壮志(马伊琍)、春楠(唐嫣)、lu(辛芷蕾) / 发型:壮志(马伊琍)、issac yu (唐嫣)、潇天(辛芷蕾) / 造型执行:8lackb大黑 / 制片:金高银 / 美术:aerin / 灯光统筹:沐胜 / 摄影助理:大俊、郝鑫 / 造型助理:茶馆、asang、ruijia / 制片助理:grit